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窝在草堆里睡了一晚，穆凌霜才缓了过来，也终于找回了面对现实的勇气。 </p>
长时间被关在箱子里那会子，她差点儿崩溃。 </p>
起先，她还能勉强自己分析局势，后来她被恐惧淹没，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开始出现幻觉。 </p>
当年差点儿被逼良为娼成为瘦马，老鸨的折磨，她拼尽一切却显得苍白无力的反抗。 </p>
得了机会就自戕时造成的痛苦。 </p>
得知真相时的崩溃。 </p>
心如死灰，安抚住老鸨后那解脱一跳。 </p>
落水未死，被他救起带走以为脱离苦海的喜极而泣。 </p>
希望再次破灭，刚出虎口又进狼窝，成了药人受尽折磨时，从绝望再到麻木。 </p>
生命终结时，被压榨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的解脱和不甘。 </p>
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，绝望而又悲惨的一幕幕。 </p>
不堪回首，不可触碰。 </p>
在梦中，她声嘶力竭声声泣血地哭喊着，咒骂着每一个害她至此的人。 </p>
他们可恶而又扭曲的面孔，一一在她的眼前划过。 </p>
她怨毒的盯视着他们的脸，状如疯魔形同厉鬼。 </p>
最后，她看到的是自己可怖的模样，简直像极了她憎恨的那些人的嘴脸。 </p>
穆凌霜被惊得猛然睁开了眼睛，身体条件反射的弹坐而起。 </p>
她大口喘着粗气，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出了一身的冷汗。 </p>
本就湿透的衣衫，还没风干就又再次湿透。 </p>
一夜的恶梦中，她哭够了，骂够了，发泄够了。 </p>
重回十四岁被拐卖的这一天，她剧烈起伏的心绪，第一次平静了下来。 </p>
看了看外面透进来的光线，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。 </p>
穆凌霜苦笑一声，努力了半天才撑着扎手的草堆站了起来。 </p>
身上湿潮的衣衫，又在带着冲鼻味道的草堆里熏了一宿，又脏又乱不必说，就是那个味道也足以跟乞儿媲美了。 </p>
穆凌霜并没有打算收拾一下自己的意思。 </p>
又脏又臭才好，这样一路上才会安全。 </p>
恶梦惊醒之后，穆凌霜更加坚信自己是重生的了。 </p>
想想前世上船时，她就是如今这副狼狈模样。 </p>
那船上还有不少十几岁的女孩子。 </p>
有农家穿着朴实的丫头，有富户家的小家碧玉，也有两位一眼看去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。 </p>
她们即使被抓，也略有脏乱，却还都保持着爱美之心，想尽办法拾掇自己。 </p>
她们自嘲那是苦中作乐，都被拐了，已经不能再差，起码也要在最差的环境里让自己过得好一些。 </p>
只有她，当时神情呆滞的担心着自己被转移走了，继母找不到她了可怎么办，全然没有收拾自己的心思。 </p>
也因此，她被同样被拐的那些丫头片子们嫌弃排斥隔离了。 </p>
可也因为她那时的脏臭，又看不出个模样来，才逃过了被糟蹋的一劫。 </p>
在大船上的日子很是漫长，一开始她们只是被关着，后来就总有人被连拉带拽的扯出去。 </p>
大船上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，被拉出去的女孩子惊恐尖叫的声音、男人们肆意的贱笑声、嘈杂而又不堪入耳的浑话叫好声，一声声传进所有人的耳中。 </p>
那简直就是恶梦般的日子，那些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有些姿色的女孩子，几乎都被拉出去过。 </p>
她们要么衣不蔽体晕了过去被抬回来，要么就没能再回来。 </p>
穆凌霜那时昏昏沉沉地，接连惊吓加上船里潮湿，她发了热。 </p>
那些干净好看的都被拉出去糟蹋了，除了年纪太小或不太好看的被留了下来，就只有她躲过了这一劫。 </p>
从京城走水路到扬州，她们在大船上被关了一个月。 </p>
等到脚踏实地时，一起被关押的女孩子减员了五分之一。 </p>
活下来的，包括她，都如同晨钟暮鼓般死气沉沉。 </p>
有的疯了，有的认了命。 </p>
也有跟她一样随时做好了准备的，随时随地找机会逃走，实在逃不掉，一旦面临受辱的命运，那就鱼死网破绝不苟活。 </p>
穆凌霜是其中的佼佼者。 </p>
她是大将军之女，即使当年的她愚蠢至极，却也有着她的尊严，她的一身傲骨。 </p>
穆凌霜苦笑，现实的残酷，前世的悲惨，让她认识到了仅有一身傲骨根本没用。 </p>
落到了他手中，被灌了各种毒药受折磨时，刚烈如她却连自杀都成了奢望。 </p>
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，什么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，她的傲骨被一寸寸打断，一切的反抗都成了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笑话。 </p>
她无数次看到他眼中的冰冷和嘲笑，好似在讽刺她的不自量力。 </p>
她再如何折腾，也不过就是如来佛祖掌心中那撒泼的猴儿，翻不出天去。 </p>
当时的绝望，如今依旧挥散不去。 </p>
穆凌霜静静站立了片刻，往事如烟，前尘噩梦她再不想重复了。 </p>
四处观察了一圈，没有看到那一高一瘦两道身影，穆凌霜试图向着门口挪去。 </p>
才走了几步，她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。 </p>
穆凌霜心下一慌，却极力让自己显得很是镇定。 </p>
她没有躲闪，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，等着门被打开。 </p>
她听到了开锁的声音，原来是把她锁在了屋里。 </p>
门一开，魁梧大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穆凌霜。 </p>
她惨白着一张脸，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，双眼沉静没有一丝波动，面上也没有一丝表情。 </p>
见到他了，她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不言不动。 </p>
乍然见到，魁梧大汉被吓得一个激灵，一声惊叫脱口而出：“鬼啊！” </p>
“嘭”的一声，破木门又被猛然关上，一股劲风打在了穆凌霜的脸上，浮起了她凌乱的发丝。 </p>
穆凌霜嘴角微微抽动，忍不住低头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。 </p>
就在她低头时，木门再次打开，门前又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。 </p>
穆凌霜抬起头，视线与那尖嘴猴腮的瘦小汉子刚巧对视。 </p>
瘦小汉子看见穆凌霜时，心也跟着一突。 </p>
他想起的是昨天奄奄一息一动不动的人，如今同样惨白的面孔，静默无声的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盯着他，他看不出她的一丝情绪。 </p>
那一眼，真特娘的像是看见了厉鬼。 </p>
别说那憨货了，他都被吓了一跳！ </p>
瘦小汉子的心直突突，身后还站着金刚芭比撒娇式畏畏缩缩的魁梧大汉。 </p>
最怕空气突然安静，一股莫名的尴尬飘荡在三人之间。 </p>